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沸血雪峰

第26节 患难码头

26 患难码头

圣经学院的门房依旧存在,只是不再是“临大”的那些保安队员了,而是一位快60岁的大爷——谢耀宗轻叩了好一阵门,这位大爷才披着厚厚的黑色棉褂开了门。一见到这两位神容枯槁、尘土满身与风霜的青年学生,精瘦的老大爷大吃一惊:“你们还没走啊,可惜……可怜的孩子,快进来避避寒……”忙把他俩从冷凛冽的晨风中拉了进来。

大爷让两人在狭窄的门房中坐下来,两人刚把身上的包裹放下来,老人已从一只草暖壶中倒出两碗茶来,一一递了过来。浑黄的茶水竟然还冒着丝丝热气。两名学生又渴又冷,道谢都来不及说一声,咕嘟咕嘟就将茶水喝了个滴水不剩。大爷见状,又给他们续满茶水……

不用两名学生问询,老大爷就不紧不慢地将有关事情喋喋不休地讲述出来:

原来,因为日寇侵略步伐的不断加快,全国抗日战事连连失利,武汉告急!学校原定于21日集体迁移,却提前了两天——已于前天即19日上午已全部分成两路动身往云南方向出发了;

大多数师生前天就已基本到校;

临行前,临大的所有师生都集中在圣经书院的空坪上,连书院的走廊上都站满了人,师生们还举行了悲壮激越的誓师大会;

大队伍走后,前天以及昨天白天,临大还安排了专人在等待那些陆续到来的学生,直到昨天下午,这些接待人员在接到十几名同学后,也于昨天下午匆忙离开了圣经书院……

末了,老大爷一声三叹地说:“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战事这么紧张,你们学校为了整个大局着想,不可能为了等待个别的学生而影响全局啊……这么大个摊子,不早点走不行啊!只是苦了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日本鬼子真打到长沙来了,我们这些人能躲到哪里去啊?只有等死了……”又回头看了看眼前这两名失群的孤雁道,“我说,孩子啊,你们要想赶上大队伍是不可能了,如果你们愿意等,就在这书院里再等上几天吧,看你们学校还会安排人员来接你们不?”

谢耀宗刚才喝下的茶水早化成眼泪淌下来了,一直默不作声地边听边流泪;王洁伟喝了两大碗热茶后,脸上是恢复一些血色了,可泪水却流得比他的**声还急。听到老大爷说“看你们学校还会安排人员来接你们不”时,两人又燃起了一线希望,同时问道:“学校真的还会派人来接我们吗?”

老大爷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啊。现在都是人心惶惶的,我们书院的领导们最近不知忙什么去了,没给我留下什么话,只是让我继续看守这门房,你们校方也没有给我留下什么话,我只是希望他们能来,因为前两天还一直有人在接待迟到的学生呢。”两名青年学生刚刚燃起的希望突然又被浇灭了。不过,还好,多少还存有一丝希望。

门房窗外的晨色又亮了一些,老大爷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哦,对了,对面那杂物房摆放了许多书籍和被窝什么的,可能都是你们这些学生的东西,去看看吧,其中可能有你们的。”

谢耀宗突然想起去年春节前离校前还有被卷和许多书籍留在学校这一回事。他还以为校方早把这些东西全部带走了呢。他赶紧对王洁伟道:“去,我们去看看吧。”两人在老大爷的带领下,一同走向对面的杂物房。

门没上锁,简易门链就套在锁扣上。老大爷推开房门,拉亮昏黄的电灯,只见被褥、书籍都方方正正地打好捆,整整齐齐地码放在房间的空地上,十几套打捆物品上都贴着一张钢笔字条,院系、年级、姓名都标注得清清楚楚。谢耀宗心头一热,觉得全身都暖烘烘的。他俩很快找到了各自的东西。

王洁伟看了看地上的被褥书籍,想了想,说:“这些东西暂时就放在这里吧,现在带在身上很不方便。”谢耀宗觉得有理,就对老大爷说:“这些东西现在还是留在这里吧,我们正式走的时候再带走,行吗?”老大爷点点头,领着两个孩子再次走出杂物房。

回门房的路上,老大爷说:“你们这么早过来,一定还没吃什么东西吧?”见两位面黄肌瘦的学生连连点头,又说:“我带你们去吃早餐吧。”然后,让他俩带好门房里的行李,指引着他俩,转过几个小巷子,来到一家面粉馆前,说:“这家馆子的粉面又实惠又好吃,你们吃吧,我先回门房了。有事再来找我。”然后转身离去。

两名青年学生各自狼吞虎咽地吃完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后,肚子不再那么难受了。谢耀宗觉得肚子还有些饿,就又要了一碗面。第二碗面连汤都喝下去后,他终于觉得精力又恢复过来了。谢耀宗提议道:“在这里等也不是办法,我们干脆去湘江码头边看看吧。陆线反正是从长沙坐船去益阳,如果顺利的话,我们可能还追得上大队伍呢。”王洁伟点头同意。

从韭菜园到湘江边的客轮码头有五六里路,谢耀宗一阵风似地走在前面,王洁伟拼命在后面赶,赶了半里路就又气喘吁吁了。谢耀宗见状,一把抓过王洁伟的包裹挎在自己身上,可走了半里多路,王洁伟又落在了后面。

没办法,谢耀宗只好走回来搀扶着王洁伟走。可谢耀宗还是觉得太慢,就蹲下身子,硬要背着王洁伟走。王洁伟不同意,两人争执起来……争执一番的结果是,谢耀宗背他走一阵,王洁伟坚持走一段。最后,来到湘江码头附近时,两人全身都是热汽腾腾的。毕竟,谢耀宗才17岁,灵敏有余而气力不足。

两人来到湘江渡轮码头边一看,顿时傻眼啦:码头上人山人海,携家带口、肩挑手提、呼妻唤儿、拥挤吵闹,一片混乱……

码头站内,售票窗口个个关闭,窗口上都贴着“票已售毕”的牌子。谢耀宗让王洁伟看好行李,他自己一直在人流中钻来挤去,想买两张去益阳的高价票,却怎么也不能如愿。看来,武汉告急的战事,已严重波及到长沙的生存状态:但凡有钱或有其他落脚点的当地人都想方设法地离开长沙,而来长沙避难的北方人更想去更僻远的西南方躲避战火……于是乎,整个长沙的湘江码头被挤得水泄不通。

偶尔有客船靠岸,有票的自然顺利地登上了船,没票的也设法往船上挤、拼命往船上爬。尽管有警察在维持次序,但有些没票的人急于上船,悄悄往警察手里塞钱,于是警察们趁机大捞油水,不管对方有无船票,只要有人塞钱过来,就一律放行,于是闹得乌烟瘴气,怨声载道,冲突不断!弄到后来,不管有钱没钱的人都一股脑地往船上猛挤,警察们就形同虚设了。于是乎,不断有人被挤落到冰冷的湘江河里,落入河中的鞋帽行李,更是不计其数……

谢耀宗在河岸边看了好一会,以他的身手,挤上哪一艘轮船都不在话下,但他回头看了看身边的王洁伟——他现在连快步行走都有些困难,想挤上这种客船等于拿性命开玩笑。何况,就算他们到了益阳,接下来要从益阳步行几百里山路去追赶已走向沅陵的大队伍,他这种体质根本不可能!实在难以想象,以王洁伟当前这种身体状况,他又是如何一步一步地来到长沙圣经学院的呢?王洁伟这种超强的毅力,让谢耀宗暗暗敬佩。

谢耀宗想了又想,回到王洁伟身边说:“算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就算现在可以上船,可我们还有许多东西留在圣经学院呢,回去吧。”其实,他们两人都清楚,如果两人从陆线长途跋涉去昆明,那些被窝和旧课本大可不必带在身上:被褥可以去昆明买,旧课本能舍则舍,尽量减轻行李重量,何况他们还要去追赶大队伍呢。

王洁伟明白谢耀宗的想法,劝道:“你还是自个儿去吧,不要因为我耽误了你。”谢耀宗连连摇头:“这怎么行呢?你目前这样子,没个人照顾怎么办?何况,我们算是真正的患难之交了,我怎么可以把你独自丢下呀?”王洁伟的眼泪差点溢出眼眶。

其实,谢耀宗也有自己的担心:如果独自去益阳追赶大队伍,一来,他对那条线路一无所知,一旦迷路,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二来,大队伍已出发两天了,能不能追得上,根本无法预料;再者,战乱年代,匪盗横行,自己一个涉世不深的少年,毕竟没有这么大的胆魄独自闯荡下去。

于是,两人心不甘、情不愿地慢慢往回走。突然,一声悲凄的呼唤声从身后由远而近:“……同学,同学,你们是临大的同学吧……等等我……”谢耀宗回头一看,一位满脸泪痕的女生艰难地从后面跟了上来——她身上背了一个看起来很沉重的包裹,手上还提了一只老大的皮箱。两人立即停下脚步。

这位女生近乎披头散发地赶了上来,在这寒冬的清晨,上身几乎被汗水浸透了。她穿了一套黑色冬裙,脚步跌跌跄跄,神情悲切而焦急地哭道:“……我硬是挤不上船,我想尽了办法也挤不上去呀,我该怎么办……”

谢耀宗赶紧托着女生背上的包裹,把包裹卸了下来,边说:“别急,别急,歇息一下吧。”女生一下子瘫坐在自己的大包裹上,再次泪如断珠。

王洁伟似曾相识地望着这名女生,却叫不出她的名字来,就尴尬地站在一旁喘气。末了,王洁伟犹犹豫豫地从身后的包裹中拿出一块毛巾来,递向这位汗泪交加的女生。女生迟疑了一会,最后还是接下了这位男生的一片好意。

原来,这位身材高挑、长相皎美的女生名叫虞芳,湖南湘乡人,也就读于北大文学院,今年上大三。此前在北京大学时,虞芳和王洁伟尽管同校同系,但由于不同级,他们基本上没有什么交往;“国立长沙临时大学”成立后,他们俩又同在衡山文学院上课,但由于各自的学业都很紧张,加之山河破碎、家国情仇占据了每个人的心胸,他们平日里也只有擦肩而过、似曾相识的份了。

三人或坐或站,在路边休息了一会,相互做了一下简单的介绍。谢耀宗说:“我们还是回圣经学院吧,看看还有没有人在那里等我们。”虞芳迟疑不决。王洁伟劝道:“还是一起回吧,现在你就算挤上了去益阳的轮船,你一个女孩子,怎么独自追得上学校的大队伍呢?他们不可能在路上等我们的。能等的话,早就在圣经学院等了。”虞芳这才点点头,起身,谢耀宗主动帮她挎上那个大背包,虞芳提着那么老大的皮箱,一起往回走。

一下子有了两位同病相怜的男生同行,虞芳的心情慢慢好了起来,在谢耀宗一再好奇的打听下,虞芳细细说起自己此番迟到的原因——

原来,虞芳家境也算比较殷实,自己是家里四个姐妹中年龄最小的,姐姐们都已出嫁,没有兄弟。父亲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这个最小的女儿身上,因此,她一直就读洋学,加之她本身聪明勤奋,能考上北京大学自然是她父亲最大的慰籍。她这次回家过年时,告诉家里人准备去云南继续完成学业,家里人也不反对。

可是,虞芳早在几年前与家乡一左姓人家订了婚,公婆家听说虞芳要去云南读书,由于烽火遍地,道路险阻,说什么也不同意她去云南上学:既怕这个未来的儿媳妇有什么险失,更怕她如断线的风筝——飞了。

由于左家在当地有权有势,虞家又没有儿子,日后还得多处仰仗左家,因此虞芳父亲也不好说什么……虞芳只好亲自几次三番地和公婆家沟通,最后,公婆家表示:如果虞芳一定要去昆明上学,就必须先完婚!

虞芳为了父亲和整个家庭着想,她只好答应了。反正自己也已二十出头,完婚只是迟早的事,完婚后也好让公婆家放下心来。只是夫婿比自己小了近四岁。

出了正月十五,虞、左两家大办喜宴,虞芳被吹吹打打、匆匆忙忙地抬进了左家。一进左家大门,小两口拜堂成亲之后,虞芳通过仔细观察,发现护院家丁已将整个左家大院及新房守了个严严实实!冰雪聪明的虞芳一见这架式就知道:这回,就算完婚之后,公婆家也断然不会让自己继续去云南完成学业了——看来自己已中公婆家的圈套。这如何是好?

此前,虞芳也见过小丈夫——高高瘦瘦,文文静静的,但新婚之夜,虞芳觉得小丈夫还是太年轻幼稚了,觉得现在将终身大事托付给他,是对双方不负责任;尤其现在左家不让自己继续完成学业,让虞芳更加难过。于是,虞芳设法悄悄说服小丈夫,让他允许自己离开左家去云南上学。小丈夫毕竟年轻,竟然被虞芳说动了,他不但答应帮助虞芳逃出左家,还把自己的积蓄拿出来给虞芳作学费。

当夜,虞芳立即给公婆留下一封真挚诚恳的信,大意是:现在完婚为时过早,万一怀上孩子对自己继续上学多有不便,等自己完成学业后,一定回来当左家的儿媳妇,绝不食言。但是,如果左家不愿意等,可以另择名花,自己毫无怨言;此事与自己的父母毫无干系,全是他们小两口商量的结果,请不要怪罪她的父母……

在小丈夫的帮助与掩护下,虞芳用一个大皮箱装好自己的衣物与日用品,连夜从左家逃了出来。出了左家后院小门后,她连自己的家门也不敢进,就连夜往长沙方向赶。因为虞芳料想得到,小丈夫一旦把自己的书信给公婆看了,公婆不但不会同意,还会大骂小丈夫愚蠢无知,小丈夫很可能也会反悔,极有可能和家里面的人一起前来追赶自己……

虞芳徒步奔跑了20多里,在一家小旅馆里藏了起来,然后再设法让旅馆老板偷偷带信给自己的父母,让家里人把自己上学有关的东西带了过来……就这样,通过几番周折,尽管左家没有找到自己,但时间上却一拖再拖……

虞芳也是昨天晚间才赶到圣经学院的,但她没有进入大院里:一来,院内黑灯瞎火的,她一个女孩子不敢轻易进去;二来,她担心公婆家的人会守在圣经学院里面,对她来个守株待兔、瓮中捉鳖。

昨夜,虞芳悄悄来到圣经学院门口一看,已隐约感觉到“临大”已出现重大变故,但她不敢在门口太多徘徊,就在附近找了一家旅店住了下来。夜里,她通过旅店老板得知,“临大”已提前两天集体迁移了!当夜,虞芳基本上没合眼,天一亮就往湘江码头边赶……虞芳之所以心急火燎地想登上去益阳的船,赶上“临大”的迁移队伍,一是为了继续完成学业,更是为了成功逃婚——一旦被公婆家逮了回去,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此后的生活与各种状况……

三人一路上诉说着各自的遭遇,不知不觉间已相当熟络了——尤其是在这烽火遍地、同病相怜的境况下。

这时,他们快到圣经学院门口了,虞芳再次警惕地往学院大门口望了望,然后拐到一家旅店门口,对两位男生说:“麻烦你们进里面去看看吧,我就在昨晚住宿过的这家‘民生旅店’门口等你们。如果学校有人来接我们,就立即过来报信,如果看到带湘乡口音的人向你们打听我的情况,就尽量帮我掩盖一下,今天的午餐我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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